第28章(1 / 2)

寡人有疾 随宇而安 4144 字 4个月前

变故

裴铮和苏昀的归位并没有给朝堂带来太大的震动,原因在於有更强的势力压住了那些蠢蠢欲动,对於崇光新臣来说,太上皇只活在传说,还有太史令的胡说之中。

明德老臣的态度则不同,怀念有之,恐惧有之,后者多半是做贼心虚,但父君已明确表示过,不再干涉任何政事,只在后宫陪着母亲喝茶,陪二爹下棋,这朝廷依旧是我做主。

但是有这几尊大神做靠山,我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,处置鸿胪寺那几人时,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也没有,有几人偷偷瞥了苏昀一眼,见他没有反应,自己便也不敢出头了。易道临却因此招来了一批怨恨的目光,多是怪他受苏昀引荐之恩,却恩将仇报。

退朝之后,易道临私下向我申请提审贺兰,我本已不将贺兰视为囚犯,便免去提审二字,让他自行去询问,但略一思索,又改了主意道:「寡人同你一道去。」

易道临微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,俯首称是。

「前不久,曾有人让我保护好贺兰,说有人会暗害於他。易大人以为如何?」我微笑问道。

易道临眼神一动,「陛下可是因此怀疑之前那场大火别有意图?」

「大火来得蹊跷,寡人始终心存疑惑。但贺兰确实并未因此受伤。」我实话说出心里的疑惑。「当日是因侯爷夫人在场。寡人记得清楚,贺兰说自己几日来多有不适,当时若非有夫人相救,是生是死,却也难料。」

「陛下以为是苏御史下手?」易道临若有所悟,「但陛下又不希望如此,因此着令微臣彻查,直到揪出鸿胪寺等人?」

「难说得很呐……」我不无感慨,「毕竟如今你我手中所有证据都指向裴相,连唯一的证人,都坚信是裴相让人杀了他父亲。这就是寡人想查清这个案子的原因。」

易道临勾了勾嘴角,似笑非笑:「陛下既怀疑苏御史,又希望他无辜,既想帮裴相洗脱嫌疑,却也怀疑他的清白。陛下着实为难了。」

我苦笑着摸了摸鼻子。「易卿家,想不到你竟是如此了解寡人,寡人着实惭愧得很呐……」

说话间便到了贺兰的小院外,我挥手喝止了宫人的通报,与易道临直接进了内院。贺兰正在看书,听到声响才抬头朝我们看来,微微惊了一下,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行礼。

「贺兰,你倒是自在得很。」我看了一眼案上的书名,笑了笑,「寡人以为你定然难过得很。」

贺兰淡淡笑道:「人死不能复生,活着的人若一味为死去的人难过,谁又来为活着的人心疼。」

裴铮说得对,此子非常人也。当日苏昀盘问他,他坦承自己是为逃避追杀而主动投案,到了今日,却是另一番心境了。看样子这些天来他静下心,想了不少事情。

「这位是新任大理寺卿易道临,他将接受漕银亏空案,今日寡人带他来是为问你一些问题。」

贺兰一听,笑意顿时有些苦涩。「此案经手之人一再变换,不知何时是个尽头。家父贪污亏空既然属实,死罪亦是难免,只是却不应死於同党之手,理应交由法办。草民投案,也只为求寻得父亲屍首,让真凶落网,但若因此连累无辜之人,亦是过意不去。」

易道临看向贺兰的眼神中多了三分审视,片刻后沉声道: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,更何况人臣高官。举法不避权贵,做这些事本就是大理寺卿的职责,谈何连累?我问你的问题,你老实回答便是。」

贺兰沉默着回视他,大概是觉得易道临与自己之前接触过的官员不大一样,多看了好一会儿,方轻轻点了点头。

贺兰又一次说起出事当日的经过,他在贺敬书房发现裴铮与贺敬的往来密信,不及向父亲问清原委,便被外间声音惊动,贺敬情急之下打开密室让贺兰避入,却听得外间之人自称是裴铮派来接应,放松了心神。那时贺兰躲在密室之中,一切都听得不甚清晰,只听到父亲几声惨叫,然后便是翻箱倒柜的声音,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。他在密室中找到父亲为他指明的出路,从地道中逃走,却被人追杀,后来回到别院,却发现原地已化为一片废墟,他无奈之下,只有投案寻求自保。

「你还记得当日裴铮给你父亲的信件上写着什么吗?」易道临问道。

贺兰摇了摇头,「当时我只匆匆瞥了一眼,外面便传来敲门声,只看到落款处一个裴字。」

「贺敬听到敲门声之时,是何反应?」

「惊惧……父亲很害怕,他将我推入密室之中,就是在那时,我听到外面有人低声说,『我们是裴相派来接应大人的,请大人带上账本,快随我们走』。」

「账本?」易道临眼神发亮,「可是你在密室中看到的那些?贺敬可有交给他们?」

「没有。父亲一开始是激动,但随即又有些恐惧,只犹豫了不过片刻,外面的人就要撞门进来。父亲这才匆忙把我推进密室,虽然那些人进来之时密室已经关上,但怕是听到了石门转动的声音,知道里间有密室。」

我心说,多数达官贵人家中都有密室。

「后来他们可有发现你藏身的密室?」

「我不确定。父亲说,他若遭遇不测,就让我立刻逃走。密室的机关设置十分之巧妙,不过那些人烧光了别院,或许密室也会因此现出。我将密室所在告诉过苏御史,但里间资料已被搬空。」

「后来你为何不原路返回密室?」

「密室的密道之门只能从内开,外间没有入口。」

易道临所问,贺兰一一作答,问完几个问题,易道临转头向我道:「陛下,具体如何,微臣还须到现场一看。」

我抚着袖子说:「确实。贺兰陪着走一趟吧,此事或许你会想起什么也说不定。」

裴铮说,贺兰知道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多重要的秘密,连他自己都不知道,旁人怕是更能问到了。

贺兰自然同意协助调查,便约了次日出帝都。

听说我也要去,易道临惊道:「陛下不可!」

「寡人又不是去游玩,此案事关重大,寡人还是亲自看过放心。」我挥手打断他们,「寡人心意已决,不用多说了!」

易道临复杂地看了我两眼,终是按下了话头。

出得门来,易道临低声问我:「陛下所为为何?难道放心不过微臣?」

我笑了笑。「易卿家,不入虎穴焉得虎子?证据就在别院。」

易道临缓缓直起背。「陛下何解?」

我笑着斜睨他一眼,「你方才不是问得很清楚吗?在那些不明身份的人到来之前,贺敬正准备逃亡,他为何要逃亡,因为有人要杀他。当时朝廷的官文未到,那么要拿他的人就不是官府,而是另有其人。贺敬在听到有人来之时,第一反应是躲,听到是裴铮派来的人之时,第一反应却是喜,而后才是疑,只可惜对方耐心有限,没给他太多犹疑的时间。以此看来,贺敬确实贪污,也确实和裴铮有勾当,但杀贺敬的,却未必是裴铮。」

「陛下想以身为饵,诱出双方人马?」易道临不赞同地摇头,「即便需要诱饵,微臣一人足矣,陛下九五之尊,不应冒险!」

「不只如此……」我咬了咬下唇,「既然母亲他们来了,事情也就好办多了。易卿家,我们的计划,可以提前了。」

易道临瞳孔一缩。

「那些人如果够聪明,就不会对寡人下手,否则就真正是捅了马蜂窝,自找死路。寡人与你同行,说不得比三千暗卫更能防身。即便那些人真的会出手……如果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,那么这个险,值得一冒。」我抬头朝他一笑,「寡人乃九五之尊,有天神庇佑,定能全身而归。你准备了这么多年,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吧?」